非洲5年，值！
2021-08-18
2021-08-12 胡季岗
我是2011年应届毕业进公司的，在微波硬件工作4年后，2015年8月19日到S国，2020年8月15日回国，刚好接近5年的时间。
回顾过往，我想可以用两个字来总结——“值得”。5年的海外经历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，给我带来了个人职业能力的提升和财富的倍增。
“我一定干满三年再走！”
关于外派海外，大约每个人都有相似的理由，也都有面对未知的恐惧。当时，主管多次跟我说：“趁年轻，应该跳出舒适区，出去闯闯，海外机会多，能够打开视野。”我有些蠢蠢欲动，但真正到了做决定的时候，却又很犹豫，一方面是对前程未卜的担心，不知道出去后会不会变“炮灰”，另一方面是家庭的因素，尤其是小孩才三岁，极其舍不得。和很多人的心境一样，我的内心充满了纠结与彷徨，也到处找人打听了解情况，找家人和同事沟通，在去和不去之间反复摇摆。最后，经过一两周的纠结后，老婆支持我事业上的发展，同意我外派，但希望小孩读一年级前我要回国。做出决定那一刻，就像是蹦极，跳出去了就没有后悔药了，一切的担忧全都烟消云散。
面试我的S国一线主管钢哥，问我为什么想来市场，我的回答就是：“我还年轻，我想拼一把，升官发财！”估计是这股年轻人的鲁莽冲劲打动了他，他当下就让我准备办理签证，尽快过来。
这时候我才开始了解S国是靠着埃及的六类艰苦国家。不过，我自己是比较随遇而安的性格，一个人去哪儿都行，领导既然安排了，那就去呗，于是培训完之后，我就踏上了这片热土。
出发前还是有不舍。记得出发前一周，有一天中午，我去幼儿园接孩子，一看到孩子就一把抱住，眼泪情不自禁往下流，因为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。这可能是我这些年少有的落泪的时刻。
初到S国的那天，印象最深的就是热，刚出机场，头皮就被晒得发烫。坐上巴士，一股空调吹出的热风夹杂着当地的香料味道，难以描述却又终生难忘。从机场到宿舍的途中，放眼望去，是一片片低矮破旧的建筑，道路坑坑洼洼，两边的铁丝栅栏上是随风飘荡的塑料垃圾袋，空气中是一股沙土中混合着羊粪的味道。我当时就想：看来公司把6类国家的补助从50刀改成100刀每天是有道理的。
到了办公室和宿舍后，我发现海外吃住、安全这些反而不用担心。经过10多年的开疆拓土，加上公司对艰苦国家政策倾斜，小环境已经建设得非常好了。行政动不动就会“大肆挥霍”，添加各种宿舍设施，小到锅碗瓢盆，大到健身娱乐，修篮球场、改善办公环境等。厨师经常会想方设法做豪华大餐，我唯一担忧的就是如何管理好体重。
但我想，艰苦国家之所以艰苦，主要原因是离家远，文化不适应，内心精神世界容易感到孤独，特别是业务压力大的时候，更是想要逃离。同时，岗位要求一专多能，事务较为繁杂。我的两个前任大概都只干了不到1年半，都离开了。
刚来S国，主管和部门同事设了接风宴上欢迎我。几杯酒下肚，钢哥说：“季岗，欢迎来到这片热土。你年轻有冲劲，好好干，壮大这里的固网事业就靠你了！”也许是因为年轻冲动，想到钢哥算是我的伯乐，我不能辜负他，而且自己选的路，跪着也得走完。于是趁着酒劲，我拍着胸脯承诺：“无论如何，我一定干满三年再走！”想不到这一待就是5年。
现实给我上了两堂课
我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是在工作交接期，由于前任急着离职，主管要我快速上手，先洞察熟悉一下本地的4个运营商的固网业务现状，梳理一下后续的项目拓展思路。
我刚到，语言不太行，能说但不习惯本地口音。前任就带我见过一个系统部的客户，获取信息的渠道只有他留下的资料。我囫囵吞枣地消化了一下，拼凑了几页材料去向主管汇报，套路也是在机关刚学到的——先发展FBB业务，流量起来填充管道，带动承载网和骨干网的销售。但汇报的时候，刚说了几句话就被主管挑战。因为我连FBB业务的用户数和ARPU值都说不清楚。印象中这是钢哥第一次对我发火，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：“你现在是跑步上岗，对自己一定要有要求，心中要有教堂，你就是固网产业在S国的带头大哥，对于业务要有深刻的认识和见解，不清楚的就要去找客户问，去现网收集信息。”我当时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要想了解业务，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贴近客户，贴近现网。想想也是，自己的战场都不了解，做出来的方案又怎么能打动客户呢？我学到了宝贵的海外第一课，也把“带头大哥”定位默默记在了心里，时刻提醒自己的岗位责任。
转眼到了2015年9月，我正式迎来了自己开始操盘的项目。
M运营商准备开建4G网络，传输先行，客户需要建设一张能够适应4G发展的IP承载网络，当前的3G承载网是友商的交换机方案，此次4G驱动的网络改造机会是我司唯一的搬迁机会窗口。为了做好IPRAN的规划，我开始了和传输TL的交流。第一次交流的内容我基本忘光了，但我记得自己说得最多就是“yes”, “no Problems”，简直是尬聊了一个小时。尽管我只读过IPRAN的销售指导书，但要做带头大哥的激情已被点燃，于是信心满满要给出一套打动客户的方案。我一边找客户收集信息，一边找地区部专家请教学习，经过一个月的努力，输出了一版我自己非常满意的方案。
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，我高兴地来到客户办公室展示方案，客户耐着性子听完，最后回了我一句：“ your solution is so weak and of no competence , we will not consider you.”我被泼了一盆凉水，无比地憋屈和郁闷，后背被惊出了一身冷汗，内心就被一场沙尘暴一样席卷，迷雾重重。我以为自带主角光环，出场就能拿下客户，没想到首战就告负。作为一个新兵，我为啥非要逞能，幻想一个月就能成为专家获得客户认可了？这是对客户智商和能力的羞辱！时间已经过半，如果客户不认可，我司就要出局了，这是我无法承担的后果。
能力不足就应该及时止损、及时求助，我鼓起勇气，硬着头皮赶紧找主管求助，钢哥从机关紧急申请了一个IP专家过来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边作战边成长，不断向机关专家学习请教，才发现自己对客户现网的2G&3G组网理解很不到位。好在经过一个月的边作战边成长，我有了很大进步，结合客户的业务规划，交出了一版客户非常满意的方案。机关专家离开后，偶尔远程指导一下，基本上我就能够把后面的事情收尾了。经过持续的项目运作，我们在2016年4月拿下了M运营商全网的IPRAN改造订单。这张承载网改造后，有力支撑了客户成为首都4G体验最佳的网络。
我的海外第二课大概就是从那个火辣辣的下午学到的——尊重事实、实事求是，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不足，才有机会更强大。
为什么好方案不能打动客户？
M客户作为移动二牌，最大的瓶颈就是传输网络，骨干传输主要靠骨干微波加上部分的波分链路，容量受限，只能找固网运营商租用带宽，而且还常常受气。到了2017年8月，由于网络老旧、运维困难，M客户终于决定发标，对现网存量的几百个基站、数百跳微波和骨干波分发标进行搬迁改造，但是由于集团决定把友商A的全部存量都给友商C，我司未获得任何份额。
眼看着其他几家运营商的波分网络基本上都选择了我司，怎么就在M客户栽跟头了？其实这个波分改造升级，我们从2016年就开始给客户做方案，但是迟迟没有进展。之前我们一直是响应标书，按照客户的思路去规划，为什么方案做得这么好，还是不能打动客户？我有没有站在客户的角度去思考过？
在洞察客户痛点的时候，我们发现，由于经济原因，S国的汇率下跌很快，运营商的日子很不好过。某运营商大部分的充值卡面额都是2镑或者5镑，换成人民币就是1元或者2元钱，老百姓就是用完一点再充一点，运营商的ARPU是非常低的。一般标准的套路就是用户迁移，提升ARPU，但是实际操作来看，效果甚微。
跟某客户聊天时，我问：“为什么4G的用户这么少，老百姓为什么不愿意用4G呢？”客户回答说：“很多人是因为穷，舍不得用流量，他们认为3G的网络完全够用了，3G的网速慢，打开一个视频不喜欢再退出也浪费不了多少流量，但是4G网络的时候嗖的一下就没了。我们还收到过投诉，有用户说4G网速太快了，为什么一会儿流量就用完了，要求退回到3G网络。”客户经常“教育”我，要华为提供的是“smart solution”，能解决问题又省钱。
回到这个项目，我的方案真的能够帮客户解决问题吗？假如我是客户，这个是“smart solution”吗？这样一想，不论我的规划看起来多完美，还有两个问题没有真正解决：一是客户是移动运营商，没有光纤资源，自己建设成本非常高。我光想着卖设备，却不帮客户解决光纤的问题，这是行不通的；二是，很多预算都被锁定到无线和微波改造里去了，波分改造的投资预算很少了，客户的钱从哪里来？
琢磨明白后，我做了两件很简单的事。一是找光纤，我花了两周时间到处打听收集，整理了全国的光缆资源，国家电力公司的、固网运营商的，终于给出光缆规划图，清楚告诉客户那一段网络应该找谁去租光纤，用谁的质量好又便宜。第二就是通盘考虑骨干网的建设，把波分和微波放在一起看，告诉客户通过建网节奏的优化，原来给友商C的需要花大价钱改造的骨干微波，其实只需要做轻量级改造就行了，省下来的钱用来建设波分，业务正好可以迁移到波分上享受更高的带宽。把资源和预算解决后，后面的网络业务规划，反而是水到渠成了。
依然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，我把这个方案抛给规划总监后，客户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：“This is my dream project, I will convince CEO to do this project!”方案真正让客户有感觉了，这个项目就顺理成章地签单了。
那天汇报完，我心情是格外愉快：我终于体会到了产业带头大哥的成就感，那就是做这个国家最懂固网业务的人，给客户提供最优的建议。这就是我的海外第三课——以客户为中心，就是把自己放在客户的位置，说服客户之前能先说服自己。
艰苦国家快乐多
艰苦国家苦中作乐的事很多。大家周末一起煮火锅、烧烤，小酌几杯。舍友是西安人，最拿手的是做手擀面，还会带很多火锅料，时不时贡献一袋出来，组织大家“众筹”火锅。我认为最好吃的是他煮的牛肉，牛腱子肉切成小块，先用八角、桂皮等香先处理一下，煮到八成熟，捞起放凉后再放到火锅里煮，吸足了火锅的香味，但是又没有掩盖卤香的牛肉味，且嚼劲十足。至于烧烤，那就是我的天下了。我是四川人，擅长食材的腌制调味，堪称S国烧烤界的扛把子。鸡腿肉一定要去骨去皮，鸡胸肉切成薄片，牛肉要选用里脊肉，加上葱、姜、蒜、料酒等调料腌制入味后，煎烤出来香味十足、爽嫩可口，实乃下酒聚会的一道好菜。最后一道洋葱圈加一个煎蛋，更是销魂。把酒言欢间，再多的苦闷也都烟消云散了。
有段时间投标，我和客户经理一起在办公室等客户，等到很晚，回去食堂都没饭了，敬业的厨师特地给我开小灶——一碗黄豆酱炒鸡蛋的小锅面，面汤带有一股香甜味，我能一口气吃掉一大碗，再打一个饱嗝，真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啊！那段时间长肉的大部分原因要归功于这碗面。
再后来由于疫情的原因，大家不敢出去找本地理发师理发了，厨师又担负起了理发师的职责。以前出去理发的时候，只能告诉本地理发师No.1、No.2（就是用推子直接推，几号就是留多长的头发），然后批量化生产就行了。而现在厨师来理发，交流就没有问题了，我也可以定制自己的发型了。在厨师帮我理发的那一年里，我终于由短发留成了长发，发型还挺好看。都说厨师是战斗力的保证，我用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这是对的。厨师就是这样可爱可敬，用自己的职业技能把你喂胖，然后又用兼职技能把你打整得干净，告诉你其实并不胖。
半年成功减肥10kg
和我共事的客户经理Micah是非常好学的人，综合知识面非常广，他有一个独门绝招就是抽象提炼总结，把各个角色的知识都抽象成一个模型，比如解决方案销售的PPVVC、战略制定的BLM、AD的ST²ROBE模型等。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流业务讨论项目，闲暇的时候他就打着共同交流成长的旗号，在我面前推销这些模型。我也在这些交流碰撞的过程中完成了一件大事——减肥。
我2015年去S国后，得益于食堂伙食太好，体重就一直维持在70+kg了，2016年底回国体检的时候已经有轻度脂肪肝了，那一段时间我满脸横肉，弯腰系鞋带都很累。看着腰身两侧的赘肉，我实在不想变成中年油腻男，于是走上减肥之路，先是白天两餐是正常吃，学习其他同事不吃晚饭或者有时候只喝酸奶，有时候晚上实在饿得不行了，就去吃点夜宵的面包或者炸鸡翅。现在回过头看，这样做没有任何效果。后来我下午下班后去操场走上几公里，或者慢跑4-5公里，也尝试过用keep晚上训练20-30分钟，参加了每周2次的羽毛球或足球运动，有点成效，但是不显著，这样屡战屡败，一直持续到2019年初。
那段时间Micah再次“显摆”，说他认为每个角色都应该有自己的核心能力模型，按照这个模型去构建能力。我当时正为胖的事情苦恼，这时突然灵光乍现，减肥这件事其实也需要一个模型，一个方法论。于是我开始系统性研究，在Youtube、头条上查阅了大量的文章、视频，要点就是：减脂是可以找到一种合理的并长期坚持的方法，减脂必须要有生活习惯的改变。
所以，我首先改变了饮食结构，严格按照50%蔬果+30%蛋白质+20%碳水来执行，量适当缩减，早中晚都正常吃，但是晚餐之后不再吃任何东西。其实按照这个方法后基本上不用节食，晚上也不饿，很容易坚持的；其次，晚上适量的运动，从简单的开合跳、勾脚跳开始，然后再是俯身登山等动作，逐步增加难度；第三，每天多喝水，完全戒掉糖类饮料。这里又要提一个建议，把目标定得尽可能小，这样我们能很容易地完成项目，并且超额完成。超额完成所带来的成就感、满足感会让你获得更大的动力再进行下去。因此最开始不要刻意设定每天一定要锻炼多少分钟、多少个动作，利用碎片时间每天比前一天多一点动作都是进步，习惯就慢慢养成了。
到了2019年5月份，我体重慢慢往下掉了，腰围慢慢减，到了11月份就瘦了接近10kg了。那段时间我经常炫耀我的人鱼线，恨不得让大家都摸一摸。 这次减肥的成功实践，我想最大的进步就是改变自己的思维吧，做任何事情我都坚信可以做好，做不好的时候不一定是我努力不够，更可能是我的方法不对，没有跨越智商鸿沟。
人生攒满回忆就是幸福
海外的生活简单而不简约，每当回忆起S国的生活的时候，我不觉得苦，反而是无比怀念。尽管当年的同袍已各奔东西，散在天南海北，但我相信总有再会的一天。
感谢和S国可爱的小伙伴一起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，在非洲为非洲，我为在这片热土和大家一起奋战过而自豪，为亲自参与和见证了S国了从3G时代跨向4G时代，从10G传输时代到100G传输时代而骄傲。
尽管现在我结束了5年非洲生活，回到了微波MO团队，但每每回想起这段时光，我总是感慨万千。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我想对每一位心中有梦想的年轻人说：趁年轻热血尚在沸腾，请珍惜机会，也给自己一个机会，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，看一看！